文/谢谷 编辑/程香 图/受访者提供
2015年，林锐群成立了他的中式家具品牌——"两木"，此前，这位设计师的紫檀、酸枝家具已经在2015年春拍中带来了清新的气息。林锐群并不孤单，这两年来所涌现的几位当代设计师的家具作品，成交状况颇为可观。作为现象出现的新中式家具设计，风光之下，任重而道远。
林锐群和他的新中式
在2015年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候选作品中，一把名为"枯禅"的禅椅引人关注。其以毫无裂隙结疤的大红酸枝作料。整器选用方形直材，不修任何线脚，亦不添加任何结构件。横竖材结合部，以精严的闷榫扣合。细节的技术处理尤为精彩，如腿足的收放，向下渐渐粗硕，给人以坚实之感。最终，凭借诸多创造性的细节设计和处理，"枯禅"脱颖而出，荣获2015年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金奖。
随后，"枯禅"登陆保利2015年春拍"游艺——当代文房"专场，并以无底价的方式拍出6.9万元。同场另外四件作品亦悉数成交："云合"——小叶紫檀镶掐丝珐琅方凳带桌，以69万元成交；小叶紫檀夹头榫平头案，以32.2万元成交；独板围子马蹄足罗汉床，以29.9万元成交；红酸枝螭龙纹圈椅（三件套），以74750元成交。这些作品都出自同一个人——林锐群。
林锐群出身于福建仙游雕刻世家，父亲林庆财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古典家具行业的领军人物，其创办的大家之家古典家具有限公司以新制黄花梨古典家具为行业所称道。可以说，在独立做中式家具设计前，林锐群已在传统文化特别是传统家具文化中浸淫多年，他的作品因此呈现出许多复古的味道，如对传统家具基本器形的沿用，对传统手工艺如珐琅掐丝和嵌百宝的复原等。但他的作品在气质上与传统家具又截然不同，更为洗练和直接的表达，使他的作品看上去更有生命力，更符合今人的审美。"枯禅"便是一例。
抱持打造以传统家具为本、当代中式家具并存的东方情怀生活方式的美好愿望，林锐群创办了自己的独立家具品牌"两木"。"中式家具的传统精髓象征着民族文化根基。而'两木'，正以对传统文化的敬畏之心、对当代需求的创新结合，用东方人的视野来定义中式家具的器韵品调。'两木'既包含着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又蕴含着传统与当代、艺术与实用、器形与自然的和谐之美。"林锐群说。
新中式腹背受"敌"
林锐群并不孤单。这两年涌现出了一批新中式家具设计师，他们的作品同样获得了保利的青睐，且成交状况颇为可观。如"万乾堂"主人刘传生，从2012年开始连续五次携作品登陆保利拍卖，2014年保利春拍现当代艺术设计专场，其20件作品成交了17件，成交额达420万元；沈宝宏、石大宇、吕永中、陈燕飞、李爱金等，都是保利拍卖的常客。其中，石大宇的作品更是多次荣获德国红点奖。
如此，新中式家具几乎成了一种现象。
9月10日，由中国家具协会、上海博华国际展览有限公司以及《家居廊》杂志联合主办，德国红点奖创始人、主席Peter Zec担任评委主席的第二届"中国家具设计金点奖"揭晓，U+获得金点奖组委会年度金奖。U+创始人正是沈宝宏。
行业对新中式家具设计师个人及其品牌的褒奖，却无法反映出古典家具从业者对新中式家具设计的真实态度。对个别设计师个别作品的认同，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新中式家具普遍的认同。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古典家具从业者对设计的推崇，本身又导向对设计的保守。换句话说，对新中式家具设计，他们有着普遍的敌意。
这种敌意大致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数量和质量并未形成气候，这让只是以现象出现的新中式家具仍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二是存在着利益冲突，对市场是否会被新中式家具取代，古典家具从业者有着一定的担忧。三是出发点不同，新中式家具设计师希望通过作品推进消费者对设计的理解，这需要长久的时间，而古典家具从业者更注重眼前的利益。如果新中式家具设计不能为他所用，满足这种利益，他们就很难接受。四是对中式家具设计，双方在理解上有分歧。
去年12月，仙游曾举办"继往开来中国风——古典家具与当代新中式家具设计师的时空对话"活动。就中式家具设计问题，双方出具了几乎对立的看法，辩论持久而激烈。一方说，"新中式是什么？若仅是将一只筷子、一把刀叉合用，则会显得不伦不类。创新，需要谨慎。家具的创新探索中，大家都是星星，但当代中国家具设计还没有北斗。"另一方则说，"我们或只用筷子，或只用刀叉，但我们吃的方式要有现代的味道。"
这里，独立家具设计师蒙亮在《找寻现代中式家具的价值标准》中的一些论述，或可视作此种分歧的注脚。蒙亮认为，"绝大部分企业，以市场销售的潮流为导向，处处唯市场流行趋势是论，而非深入思考，做出超越性的论断。"显然，这是指古典家具行业所面临的设计困境。
此外，新中式家具设计还面临国际市场的审视。中国设计曾因抄袭问题而备受争议，中国家具设计作品虽已连续四年登陆米兰设计周，但直到今年才有机会跻身到米兰家具展的主场馆内，更多的只是在展览的外围徘徊。
如果说古典家具行业设计的缺失，给了新中式家具设计生长的缝隙，那么来自古典家具从业者的敌意，和来自国际市场的严格审视，则反映出新中式家具设计的真实处境——腹背受"敌"。另一方面，新中式家具依然收获了很多年轻消费者的青睐，这些消费者否定古典家具设计语言上的陈旧，同时又对现代生活方式下的中式家具有着更多的要求。而这，恰恰是新中式家具设计的起点。
新中式殊途同归
新中式家具设计，其内部的面貌并不一致。曾有人将新中式家具设计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穿"中装"的，一种是穿"洋装"的，"穿'中装'的，玩的是'中国传统'和'东方美学'的概念，穿'洋装'的，则是一派欧美时尚的风情。"而在笔者看来，二者的根本区别在于设计的立足点不同。穿"中装"者，立足于传统家具文化；穿"洋装"者，立足于现代主义思潮。至于投身何者，实取决于设计师自身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履历和审美趣味等多重因素的叠加。
林锐群之外，刘传生是穿"中装"者的另一个代表。
从事传统家具收藏，开办万乾堂艺术馆，做中式家具设计，在刘传生看来都是持续付出的结果，是自然渐变的过程。
1984年后的10年间，刘传生集中经营着黄花梨紫檀家具。彼时，从明万历至清乾隆时期的硬木家具，被刘传生奉为圭臬，"万乾堂"由此而来。从1995年开始，随着对传统家具认识的加深，刘传生大量购进漆木家具，一边收藏，一边研究。直到1997年来到北京，与专家、学者、收藏家之间交流的次第展开，让刘传生对漆木家具有了更为明晰的认知。2004年后的三年，被刘传生视作个人认知传统家具的高峰期，多年的沉淀加上朋友的鼓励，使他终于萌发了写书的愿望。2013年，《大漆家具》由故宫出版社出版。
收藏和研究传统家具的持续深入，使刘传生深谙古法制器的精髓。他十分推崇古人制器时的严谨和韧劲儿，家具从单一实用器向兼具审美用途的转变，他深以为然。这时，已不仅是形体，对家具诸多细节的处理，使刘传生对古人的伟大有了更为深入的感受。用"数以万计"来形容自己过目的家具数量，刘传生直言"一点儿都不夸张"。
"传统家具对设计者受益匪浅，你只有懂了它才能体会得到。"刘传生说，"传统家具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形成了它的体系和脉络，各方面的考量都很到位。如明式家具，就获得了国内和国际的双重认可。"
谈及国内家具设计的现状，刘传生坦言，包括自己在内，目前国内并没有响当当的设计师。"虽然仙游举办的'继往开来中国风'活动，使行业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让人们看到了行业对设计问题的重视，但就仿古家具而言，大多数企业都是没有设计的。曾经闹出过不少笑话，很多企业制作家具都是依据书本上标识出的家具尺寸，但这些尺寸往往都是有意置错，导致做出来的家具荒腔走板。"刘传生说，"至于新中式家具设计，我认为大多数都是有欠缺的。设计师对传统家具并未达到理解的程度，作品往往呈现出东拼西凑的怪诞感。"
在刘传生看来，导致设计问题模糊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消费者对设计需求的模棱两可，这种模棱两可有时甚至表现为以丑为美。"实际上大家都处在一个摸索期。"刘传生说，"我理解的好设计，是在传统家具精髓的基础上，结合今人的审美，运用当代的材料，对家具进行阐释。"
无论怎样，家具设计已呈百花齐放之势。获得拍卖市场的肯定和国际市场的部分认可，则让新中式家具设计领先了半个身位。新中式家具设计的劲敌，其实正是它自身。回到家具设计的基本面，回应时代的需求，接续传统家具的精髓，是立足点不同的新中式家具设计的共同归宿，是新中式家具设计要驶向的下一站。
总 编 | 邓雪松
主 编丨林育程
执行主编丨程香
资料来源 | 《中国古典家具》2015年10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