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上海市人民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了绿色低碳、元宇宙、智能终端产业发展三个行动方案，正式将元宇宙列为新一轮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新赛道。当前，元宇宙的新赛道刚刚成型，如何在不确定的技术创新中，把握产业发展的确定性，用好在线新经济的先发优势，推动元宇宙服务好实体经济，是值得关注的问题。上海需要认真研究元宇宙发展的四对关系，将元宇宙的虚拟经济与现实的物理世界、实体产业、智慧城市和治理现代化有机结合起来，推进元宇宙与现实需求、实体产业、价值创造有机融合、彼此促进，将元宇宙由西方的“下一代互联网”，升级为中国的“场景新空间”。
元宇宙发展的四对关系
一、供给创新与需求引导的关系。
元宇宙作为一种全新的理念和虚拟产品，能否得到大众的认可并被市场接受，既取决于元宇宙的技术创新能否解决实际问题，满足市场需求，更加取决于元宇宙的模式创新能否突破互联网的发展瓶颈，创造市场需求。具体而言，元宇宙的供给创新需要对接和引导三类需求，才能从技术创新走向产业升级，从需求引导走向需求创造。
一是企业盈利增长的需求。当今互联网世界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增长点。以移动互联网为例，目前移动端的流量增长已经见顶，存量竞争日益加剧。打通虚拟的互联网世界与现实的物理世界，用“所见即所得”的技术实现生产与消费的高度匹配，创造出新的利润增长点，成为业界共识，元宇宙的到来有其必然性。
二是消费者的个性化定制需求。人类社会总体已进入产能过剩时代，只有深度挖掘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企业才能跳出产品同质化的红海竞争。在这样的背景下，数字经济异军突起。然而，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都面临着“信息孤岛”的问题。用统一的虚拟界面，将碎片化的需求信息和彼此分割的数字系统，在元宇宙的应用场景中构建起彼此的关联，成为解决“信息孤岛”问题的优选方案。元宇宙由必然性转变为可行性。
三是远程办公和封闭运营的需求。持续两年多的疫情，催生了居家办公、遥控操作等即时在线交互的需求，为元宇宙时代的加速到来提供了需求支撑。虚拟场景、线上会议的普及，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企业的生产方式和社会的行为模式。产品服务化、协同网络化，使得元宇宙具备了从技术可行性到市场可能性的前提条件。
然而，元宇宙至今还没有形成绝对清晰的概念和准确的定义，有效需求并不十分清晰。如何把元宇宙的前沿技术创新，转变为经济增长的强劲动力，让元宇宙的发展更加平稳，是各方普遍关注的问题。这也是上海市培育“元宇宙”新赛道行动方案中强调“坚持价值引领，效果导向”原则的主要原因。只有面向市场需求，坚持价值引领、集成创新，才能处理好供给创新与需求引导的关系。
二、虚拟经济与实体产业的关系。
作为数字技术和虚拟产业的集大成者，元宇宙自然会促进虚拟经济的大发展。元宇宙的本意是指“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又独立于现实世界的人造虚拟世界”。元宇宙为经典互联网增加了空间维度，赋予用户沉浸式、交互式、多维度的感官体验。“连接即实现、场景即创新”是元宇宙的核心卖点，沉浸式体验、个性化定制，会给消费者带来无限的满足感和认同感，并深陷其中。人们通过虚拟分身进入元宇宙，以各种虚拟人的身份发生社交互动行为，继而产生协作与交易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相对独立的社会规则与经济体系。
元宇宙的本质是经济和社会关系的数字化。在带给用户全新的感官体验和交互模式的过程中，元宇宙将开启下一代互联网的生态，并不可避免地加速虚拟场景、虚拟货币、数字人等虚拟经济的发展，最终将建立起以虚拟产业为主导的经济体系。而现有的实体产业，则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服务化、边缘化，直至全面接受元宇宙的技术标准和市场模式，成为新的虚拟经济系统和社会文明体系的一个分支，这可能带来经济“脱实向虚”的问题。
三、技术创新与价值创造的关系。
元宇宙的发展模式并非从0到1的跃升，而是集成创新、逐渐渗透。在技术端，元宇宙的核心由知觉管理和虚拟场景两大系统构成。参照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历程，元宇宙时代将由知觉系统的VR、AR等终端开启，虚拟场景的文娱应用随之跟进，在用户共创内容的交互体验中走向繁荣。在内容端，元宇宙会沿着游戏和娱乐的惯性，率先丰富自身的游戏内容，多元化角色扮演体验，并逐渐整合互联网、数字化娱乐、社交网络等功能。在价值端，代币（NFT，non-fungible Token）是核心资产，用来表示独特物品的资产所有权。
上述特征表明，元宇宙的出现，将从技术、内容、产业等各个方面，全方位地开启以数字货币和虚拟资产为代表的新型价值体系，这将极大地颠覆现有的价值创造模式。比如，元宇宙将基于NFT和区块链技术，持续创造出海量的数字资产，这些数字资产不只是实物资产的数字化，更是原生于数字世界的虚拟资产，具有使用和交易价值，并将催生出规模更为宏大的数字经济、虚拟业态和产业巨头。如何保护和监管元宇宙的数字资产，如何重塑元宇宙时代企业的价值创造逻辑，如何制定元宇宙时代政府的税收规则，一系列的问题都需要提前摆上议事日程。
四、娱乐基因与社会进步的关系。
元宇宙的发展兼具正反两面性：一方面，元宇宙具有技术集成的创新性，能够提高人类感官的体验维度和网络交流的便捷度，会加速虚拟地球、智慧城市、智能制造的发展，把人类的科技文明和生产组织能力推向新的高峰。另一方面，元宇宙自带的游戏基因和较低的开发成本，极易发展出众多能够打发时间、消磨意志的娱乐工具，很可能诱导年轻人过度沉浸于元宇宙的虚幻空间，失去对现实的基本认知和人文关怀。
元宇宙的娱乐基因和社群文化对现有的社会治理模式，也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技术进步的原因，元宇宙社群能够超越现有的微信群和网络微博，创新出自己的运营模式。用户可以通过虚拟人的身份加入元宇宙社群，这些陌生人和网络分身建立的社群空间和虚拟世界，可以利用区块链、边缘计算、云平台等去中心化技术，摆脱现有的网络监管体系，实现跨平台、跨地域的动态转换，如何应对这一系列问题，也需要进行深入思考研究。
打造元宇宙的发展高地
目前，元宇宙仍处于共识形成期，技术路径、产品形态都存在巨大分歧，远未达到成型阶段，各国的产业政策和监管模式将极大地影响其走向。上海打造元宇宙的高地，需要针对四对关系，从改造基因、引导需求、实体产业、推进融合四个层面，把元宇宙的技术升级、模式创新和价值创造，引导到服务实体经济、服务社会进步的方向，促进上海在元宇宙的新赛道中实现新一轮的高质量发展。
一是为元宇宙注入“科技向善，造福人类”的基因。元宇宙仍处于认知建立期，内容创新的主体框架和发展方针将极大地影响元宇宙的未来走向。可以把握虚拟世界不可能完全脱离实际这一关键点，把元宇宙早期建设的重点引向重现物理世界、生态文明等领域。
二是围绕场景应用，满足用户需求并创造市场需求。元宇宙能否顺利发展，关键在于市场是否接受这种供给的创新。只有精准把握用户的现实需求，同时用新的产品供给、新的用户体验，创造出新的市场需求，才能打通“生产—消费”的循环，把元宇宙的发展带入“技术创新—产业发展—新的创新”的良性轨道。当前宜围绕人工智能（AI）这一核心生产要素，通过技术与产业的融合发展，构建上海在元宇宙领域的核心技术优势，以此带动上下游产业的应用需求，进而创造终端用户的市场需求。
三是以智能制造为引领，将元宇宙的开发重点引向实体产业领域。智能硬件是元宇宙的必争之地，软硬一体化生态将是发展重点。当前，上海已经明确打造智能终端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新赛道，需要以此为契机，以智能制造领域的虚拟场景研发和应用为主导，将元宇宙的发展重心聚焦于生产制造领域的场景再现和网络协同，由此带动上海制造业的新一轮智能化升级，促进上海服务业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和转型升级。
四是推进元宇宙空间的互联互通，用技术创新和社群连接创造元宇宙经济的“连接红利”。上海打造元宇宙的高地，需要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海派文化精神，注入元宇宙的发展过程，用发展经济的社会认同，促进元宇宙社群建立广泛的联系，形成新一轮高质量发展的“连接红利”。
（郭进，上海社会科学院、复旦大学应用经济学博士后流动站）